《庄子·盗跖》:名利这类外物,人没必要为此付出太多

由:爱讯家人 发布于:2025-04-22 分类:+学习 阅读:19 评论:0

上期,为大家介绍了《庄子·盗跖》篇的第一则寓言“孔子往见盗跖”,这则寓言主要通过盗跖之口,对孔子为代表的儒家进行激烈的批判。这篇文章还剩两则寓言,这期视频我们一起来看看。先来看第一则寓言。

(一)

子张问满苟得说:“为什么不修德行呢?不修德行就不能取信于人,不取信于人就不被任用,不被任用就不能获得利禄。所以从名誉来看,从利益来算,修行仁义真是对的。如果放弃名利,从内心去反省,那读书人的修行,也不能一天不做啊。”

满苟得说:“无耻之人富有,夸言之人显耀。那些名利很大的人,几乎都是无耻而夸言的。所以从名誉来看,从利益来算,夸言真是对的。但如果放弃名利,从内心去反省,那么读书人的修行,应该持守自然本真才对。”

子张说:“从前桀纣贵为天子,富有天下。现在对那些仆隶役夫们说,你的德行就像桀纣,他们就会有羞愧之色,心里面不服气,因为这是连小人都鄙视的。仲尼、墨翟,是贫穷的匹夫,现在对宰相说,你的德行就像仲尼、墨翟,那么他会改变脸色,称自己还没达到他们的层次,因为那是读书人都尊崇的。所以,就算拥有天子般的权势,也未必尊贵;就算贫穷如平头百姓,也未必下贱。贵贱的分别,在于德行的美恶。”

满苟得说:“小偷小盗都被抓了起来,而大偷大盗却成了诸侯,诸侯的府门之内,有仁义的存在。以前齐桓公小白杀兄纳嫂,但管仲却做了他的臣子;田成子田恒杀君窃国,但孔子却接受了他的币帛。评论起来,就贬低齐桓公、田成子这样的行为,但实际做起来,自己又甘愿居于他们之下,这真是言行相违背,在心里面交战,岂不是很矛盾吗!所以《书》上说:‘谁恶谁美,成功的就是首,不成功的就是尾。’”

子张说:“你不修德行,将会亲疏没有伦常,贵贱没有准则,长幼没有顺序,五伦六位,将要怎样区别呢?”

满苟得说:“唐尧杀长子,虞舜流放同母的弟弟,亲疏有伦常吗?商汤流放夏桀,武王攻伐纣王,贵贱有准则吗?王季僭越嫡位,周公杀死兄长,长幼有顺序吗?儒者虚伪言辞,墨者推崇兼爱,五伦六位,有什么区别吗?况且你决定为名,我决定为利。名利的实质,不顺于天理,不明于大道。我此前与你在无约那里争辩,说:‘小人为了钱财献身,君子为了名誉献身,他们之所以更改真情,变易本性,是不同的;但放弃自己本该做的而为了一些不该做的事献身,那都是一样的。’所以说,不要做小人,反求你的自然本真;不要做君子,顺从自然的道理。若曲若直,审视你自然的准绳;观照四方,随四时而消长。似是似非,执守你的环中;独立完成你的心意,与大道遨游。不要固执你的行为,不要求成你的仁义,那样会丧失你自然的所为;不要奔赴于你的富贵,不要献身于你的成规,那样会失去你的天性。比干剖心,子胥挖眼,这是忠心带来的祸患;直躬证实父亲偷羊,尾生被淹死,这是诚信带来的祸患;鲍焦抱树枯死,申徒狄负石沉河,这是廉洁带来的祸害。孔子不见母亲,匡子不见父亲,这是仁义造成的过失。这些都是上一代所传颂,下一代所议论的,认为读书人就应该正直自己的言论,坚定自己的行为,所以才遭遇灾殃,遭受祸患啊。”

这则寓言中,子张是孔子的弟子,主张修行仁义;满苟得寓意着满足于随性自得之人。子张把修行仁义的首要目的,放在获取名利之上,其次才是内心的反省。也就是说,能够获取名利,就已经足以证明修行仁义的正确性和必要性,更何况抛开名利不谈,内心如果进行反省,那也是应该修行仁义的。满苟得则把这种以名利为目的修行,称之为无耻、虚伪。他反讽道,确实,只要足够无耻,善于说大话,就能够获得名利。但如果放弃名利,从自己内心深处去反省,则应该持守自然本真,而无需刻意地、功利性地去修行仁义。子张又从贵贱的角度来论证修行仁义的好处,他认为不管你身份如何,只要你能够修行美德,那就会被人尊崇;而如果你德行丑恶,则会被人鄙视。所以,德行的美恶,可以决定人的贵贱。满苟得则再次辛辣地指出仁义的虚伪,大盗成为诸侯,利用仁义来粉饰自己。成王败寇,德行的美恶,根本没有客观的标准,往往都是由成功者说了算。而像管仲、孔子这样所谓的道德标杆,也不过是趋炎附势,言行不一的伪君子罢了。子张又提出,若不修德行,人与人之间就没有亲疏远近、长幼尊卑等观念,世界岂不乱套吗。而满苟得再次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”,他指出,那些所谓的儒家圣贤,自己就在违背自己所提倡的等级秩序,儒家如此虚伪,墨家又提倡什么兼爱,五伦六位本就形同虚设,根本没有区别。再者说,君子能有多高尚?小人又有多可耻?一个为名,一个为财,不过都是为了外物而丧失了自己的真性罢了。固守伦常,推行仁义,追逐名利,多少人为了这些外物而遭受祸患?最后,作者借满苟得之口指出,世人应该从这些外物之中跳脱出来,站在大道的环中去应对,消弭是非曲直,随顺自然本真,以一种不偏执、不固守、不绝对的态度去面对这个世界。而这正是这则寓言的主旨所在。

我们再看第二则寓言。

(二)

无足问知和说:“大众没有不追名逐利的。一个人富有了,别人就会归附于他,归附了就会谦下于他,谦下了就会尊崇他。被人谦下、尊崇,那是之所以能够长生、安体、乐意的方法。现在你却唯独没有这种想法,是你的智慧不够呢,还是说你智慧够了,但是你能力无法做到,所以才去推求正道而不忘怀呢?”

知和说:“现在有这样的富人,觉得和自己同时而生,同乡而住的人,都是绝俗超世之人。这是内心无主的表现,这样去观察古今的时代,是非的分别,不过是跟随世俗的变化罢了。世俗之人放弃最重要的东西(生命),放弃最尊贵的东西(本性),去做他们所做的事。这样还来谈论什么长生、安体、乐意之道,不是离得太远了吗?悲痛的疾苦,恬愉的安乐,不受自己的身体掌控;惊骇的恐惧,欢欣的喜悦,不受自己的内心掌控;知道要去做,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做,所以就算是贵为天子,富有天下,也不免于祸患。”

无足说:“富贵对于人来说,没有什么不利的,能够穷尽天下美好,穷尽天下威势,是至人所赶不上,贤人所比不上的。能够挟持别人的勇武来让自己威强,能够掌握别人的智谋来让自己明察,能够倚靠别人的德行来让自己贤良,虽然不享有国土但却威严像君父。况且,声色、滋味、权势对于人来说,内心不用学习就会喜欢,身体不用模仿就会感到安适。欲望、憎恶、逃避、趋就,本来就不用教导,这是人的本性。天下人虽然都非议我,但谁又能拒绝富贵呢?”

知和说:“智者的所为,行动以百姓自处,不会违背一定的限度,所以能够知足而不争,没有什么要刻意去做的,所以不贪求。不知足,所以会贪求,争夺四方却不自以为贪婪;有多余,所以会拒绝,放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俭。廉俭和贪婪的实质,并不是受外物所迫,而是反照于内心的尺度。权势如天子,却不因尊贵而傲视他人;富有天下,却不因财富而戏弄他人。计算其中的祸患,考虑其中的反噬,认为有害于本性,所以才拒绝而不接受,并非为了求取名誉。尧舜成了帝王但内心平和,并非是对天下仁爱,而是不让所谓的美好来危害生命;善卷、许由得到帝位却不接受,并非谦虚辞让,而是不让政事损害自己。他们接受那些有利的,拒绝那些有害的,而天下人都称赞他们贤明,那么这是可以有的,他们并不是为了去树立名声。”

无足说:“非要固守贤名,劳苦身体,弃绝甘美,俭约奉养来维持生命,那也是处于长久病厄的状态而不死罢了。”

知和说:“平衡是福气,有余就是害处,万物莫不是这样,而财富最是如此。如今的富人,耳朵里充斥着钟鼓管笛的声音,嘴巴里充盈着畜肉美酒的味道,以刺激他们的意识,遗忘他们的事业,可谓迷乱了。被盛气所卡住、淹没,就像负重上坡,可谓辛苦啊;贪财却换取了身体的疾病,贪权却换取了精力的枯竭,闲静下来的时候就被欲望吞噬,身体被泽润了就开始意态骄盛,可谓病态啊。为了贪求财富,追逐利益,所以就算钱财堆积得像高墙一样,堵在面前,也不知道知足回避,还是有一股不舍的愤懑之气,可谓自取其辱啊;财富聚积却没有用,心里面有执念而不舍弃,满腔的烦恼,只追求更多而从不知停止,可谓忧虑啊。在家里面怕有窃贼,在外面又怕有强盗,在家里面把楼房空疏的地方围起来,在外面又不敢一个人独行,可谓恐惧啊。这六种,是天下间的至害,他们都遗忘了而不知明察。等祸患到了,想穷尽所能,竭尽钱财,但求一日无事却可不得了。所以,看名誉又看不见,求利益又得不到,缠绕身心去追求这些,岂不迷惑吗?”

在这则寓言中,无足寓意着贪婪而不知足的人,知和寓意着体悟中和之道的人。无足宣扬“兴名就利”,他认为名利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,这也是绝大多数世俗之人的想法。在多数人看来,拥有名利就能够穷尽天下所有美好,不仅能够获得物欲的享受、他人的谦卑尊崇,还能驱使他人为己用,从而让自己身心的感到舒适,因而,这是长寿、安体、乐意的方法。而作者则借知和之口,对这样的想法进行反驳。作者认为,拥有这种想法的人,是内心无主的表现,因为他们过分关注生命之外的事物,甚至把追寻外物当成生命的终极意义,所有的情绪和意识,都被外物所操控着,就像一个傀儡。其实,生命所需要的外物是有限的,能够达到最合适的平衡点,那就是一种福气,否则就被会反噬。即便富可敌国,权势滔天,但随之而来的,是忧思恐惧,患得患失,惶惶不可终日,身心不得安宁,又有何益处可言呢?所以,在作者看来,我们面对世间的一切,应当把生命的本真当成唯一的尺度。名也好利也罢,不刻意去追求,管它来还是去,都不足以影响内心的平和,损害生命的本真,这才是真正的长生、安体、乐意之道。

那么,《庄子·盗跖》这篇文章,就为大家介绍完了,我们下期再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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