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庄子·天下》:真正的“内圣外王”之道,被天下割裂

由:爱讯家人 发布于:2025-04-22 分类:+学习 阅读:27 评论:0

《庄子·天下》篇是庄子系列中较为特殊的一篇,它没有寓言故事,也没有过多的论述自己的思想。而是将重点,放在了介绍和评价其他学派的学说之上,被认为是最早概括和分析先秦各家学说的著作。

今天这期,就让我们走进《庄子·天下》篇,去领略“百家之道”。

天下研究方术的人很多,都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方术是不可超越的。

古时候所说的道术,究竟在哪里呢?

回答:“无处不在。”

问:“神圣从哪里降临?明王从何处出现?”

回答:“圣人之所以诞生,明王之所以功成,皆源于大道(一)。”

文章的开头,作者提出两个概念,“方术”和“道术”。所谓方术,就是局限于一方之术,是有条件限制的、相对的术。而道术则源于大道,是这个世界最普遍的规律,无所不包、无所不在,是没有条件限制、绝对的术。圣人之所以是圣人,明王之所以是明王,皆是因为他们体悟了大道,掌握了道术。

正如下面这段所说 :

不偏离宗源,叫做天人。不偏离精微,叫做神人。

不偏离本真,叫做至人。以自然为宗,以德性为本,以大道为门,能应变无穷,叫做圣人。

用仁来施加恩泽,用义来建立条理,用礼来规范行为,用乐来调和性情,表现出温和仁慈,叫做君子。

用法度来确定职责,用名号来区分外在,通过对照来检验,通过考核来决定,就像一二三四这样分明,百官通过这些东西来排列次序。以劳作为日常,以衣食为主要,繁殖牲畜,储藏粮食,在意老弱孤寡,(希望)都能得到抚养,这是百姓的道理。

作者所说的天人、神人、至人、圣人,实为同一种人。他们以自然为宗,随顺放任,所以说“不离于宗”,他们精神凝聚,不驰骛于外,所以说“不离于精”;他们持守真性,不加伪饰,所以说“不离于真”。不离于宗,故能不离于精,不离于精,故能不离于真,不离于真,故能以德性为本,以大道为门,从而应变无穷。对于一个人来说,拥有这样的品质,就是拥有“内圣之德”,可称之为圣人。仁义礼乐蔚然成风,百官职责分明,百姓安居乐业,老弱孤寡皆有所养。若是一个人能够将天下治理如此,便是拥有“外王之德”,可称之为“明王”。

《庄子·让王》中提到:“道之真以治身,其绪余以为国家,其土苴以治天下。”意思是,大道的真谛可以治理自身,它的残余可以治理国家,它的渣滓可以治理天下。能“治身”者,乃圣人也;能“治天下”者,乃明王也。无论是何者,皆离不开大道。

我们接着看下一段:

古时候的人道术完备啊!契合神明,取法天地,长育万物,使天下人和谐相处,恩泽惠及百姓,明了(宇宙的)根本,贯通(人世的)法度。六合通达四时顺畅,小大精粗的事物,道术的运用无处不在。道术的圣明在制度中的,旧时的法度、传世的史书上都有所体现;

道术存在于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中的,那些邹国、鲁国的儒者大多都清楚。《诗》传达情志,《书》阐述事理,《礼》记载行为规范,《乐》传播和谐,《易》论述阴阳变化,《春秋》表达名分。

这些道理散布于天下而施行于中国,百家学派在当时称道它们。

在作者看来,古时候的人道术完备,道术的运用是无处不在的,正所谓“六通四辟,小大精粗,其运无乎不在”。但这并不意味着,道术是分裂的,恰恰相反,它应该是完整的“一”,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“一”。

道术本无形迹,但它作用在事物上,能够产生痕迹。这些痕迹,通过旧时的法度、史书,以及各种文献记载下来,后来散布于天下,被百家所称道。各家在这些痕迹中,窥见了道术的一角,以为真理,奉为圭臬,并以此争名夺利。而真正的内圣外王之道,却被割裂而不显。

作者如是说:

天下大乱,圣贤不显现,道德不统一,天下多是偏执一端而自以为是的人。譬如耳目鼻口,都有各自所擅长的,却不能相贯通。

正如百家众多学说,在当时都有各自的用处。虽然如此,缺并不完备周遍,都只是偏于一端的人。他们分割天地的大美,离析万物的道理,窥察古人的全貌,很少有人能够具备天地的大美,称得上神明的姿容。所以内圣外王之道,昏暗而不明朗,闭塞而不显现,天下之人各自为了私欲而以自己的学说为准则。

悲哀啊,百家去而不返,必然不合于道了!后世之学者,不幸不能见到天地的纯美,古人的全貌,道术将被天下割裂!

春秋战国时期,百家争鸣,各显神通,每一种学说似乎都有它的道理,因为它们皆从道术而来,但每一种学说又有其片面性,因为它们并不是完整的道术,而是方术,所以无法包容天地的大美,无法涵盖万物的道理,正如盲人摸象,囿于一域。

且各家被私欲所蒙蔽,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片面,都认为自己的学说是绝对的真理,并疯狂地、固执地去推行。不仅让自己劳形伤神,也让天下承受其弊。这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?

无怪乎作者感慨:道术将被天下割裂!至于如何割裂的,作者接下来一一例证。

我们先来看第一个例子,墨家。

不让后世奢侈,不浪费万物,不显耀礼数,用规矩来自我勉励,以防备世上的急难。古代的道术有属于这方面的,墨翟、禽滑釐听说这种消息后就很喜欢。但他们做的太过了,抑制得太甚了。提倡“非乐”,主张“节用”,活着的时候不奏歌,死亡的时候不穿衣服。墨子主张泛爱、兼利和非斗,他的学说是不怨怒的。而且他好学且博学,主张不立异(尚同),但他又不和先王相同,毁弃古代的礼乐。

黄帝有《咸池》之乐,尧有《大章》之乐,舜有《大韶》之乐,禹有《大夏》之乐,汤有《大濩》之乐,文王有《辟雍》之乐,武王、周公作《武》之乐。古代的丧礼,贵贱有仪式,上下有等级,天子的棺椁有七重,诸侯五重,大夫三重,士两重。

如今墨子偏主张生时不奏歌,死时不穿衣服,用桐木做棺且没有椁,以此为榜样。用这些教导他人,恐怕是不爱他人;用这些让自己实行,实在也是不爱自己。并不是诋毁墨子的学说,虽然如此,想奏歌的时候不让奏歌,想哭的时候不让哭,想高兴的时候不让高兴,这果真近乎人情吗?

活着的时候勤苦,死了还如此凉薄 ,墨子的学说太苛刻了;使人忧愁,使人悲苦,他的主张实行起来很难啊,恐怕这样的主张不可以成为圣人之道,天下人不堪忍受。墨子即使能独自忍受,奈何天下人受不了!脱离了天下人,它距离王道也就远了! 

墨子在主张学说时说:“以前大禹治理洪水时,洪水冲破江河而通向四夷九州,大的川流有三百,支流有三千,小的更是无数。大禹亲自拿着盛土器、锄头,汇聚天下川流。他大腿上没有肉,小腿上没有毛,冒着骤雨疾风,安定万国。禹,是伟大的圣人,却为天下如此劳形。”

(墨子)让后世的墨者,穿粗布衣服,着木屐草鞋,日夜不休息,以自我受苦为原则,说:“不能如此,便不是大禹的道,不配称为墨者。”

相里勤的弟子,五侯的门徒,南方的墨者苦获、已齿、邓陵子这类人,都诵读《墨经》,但一个比一个诡谲,相互说彼此不是墨者。用“坚白”“同异”的辩论相互指责,用“奇偶”不合的说法相互应对,(他们)把钜子当做圣人,都愿拜他为师,希望继承他的道统,至今还没有断绝。

墨翟、禽滑釐的本意是对的,但他们的行为是错的。将会让后世的墨者,必定自我劳苦,以大腿没肉,小腿没毛来相互竞争。扰乱天下的罪多,治理天下的功少。

虽然如此,墨子真是全天下的好人,这样的人求之不得,即使形容枯槁也不放弃主张,真是才能之士啊!

在介绍墨家的思想之前,作者提到,不浪费、不奢侈,不显耀礼数,用规矩来勉励自我,这属于古代道术的一方面,换句话说,这样的哲学其实是道术的碎片之一。后面介绍各家的思想时,作者都以这种形式开头。恰恰对应了“道术将为天下裂”的说法。

以墨翟、禽滑釐为代表的墨家,主张平等地爱每一个人,认为只要每个人无条件、无差别去爱世界上的其他人,天下自然就和谐太平,这就是“泛爱”,也叫“兼爱”。既然“泛爱”,天下人便为一体,应该互惠互利,这就是“兼利”或“交相利”。而要做到这一点,自然不能容忍互相争斗的行为,尤其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发动的不义战争,这就是“非斗”或“非攻”。

在当时那个乱世,物质条件匮乏,上层统治者穷奢极欲、横征暴敛,底层百姓冻饿死者不计其数。因此墨子提倡“节用”,去除一切不必要的耗费,凡事从简,包括礼乐。他反对厚葬久丧,主张薄葬短丧,即“节葬”。他认为音乐这种东西让人耽于享乐,不仅对发展生产毫无益处,且上层统治者为了享受盛大的乐舞,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,最终必将亏夺民用。所以要“非乐”。此外,墨子还主张“尚同”,即天下人统一思想、统一行动,从基层到君主,一层服从一层,而君主则要服从天意、鬼神,避免任性独裁。墨家还有“尚贤”的思想,重视人才,任人唯贤,这是各家老生常谈的道理。

墨家的出发点,是让天下人互爱互利、勤俭节约 、行意相通,从而达到天下和谐安定,人人皆有所养的效果。作者对此表示肯定,认为他们“意则是”,本意是好的。

但在实行运用方面,墨家则陷入了“行则非”的弊病。作者认为,墨家思想实行起来“太过”、“太甚”,尤其是在“节用”“节葬”和“非乐”方面显得过于功利。一味地节衣缩食,一味地过清苦日子,生时不奏乐,死后不穿衣服,显得刻薄,不近人情。既不爱人,也不爱己,又何谈“泛爱”?既无益于治身,亦不能治天下,实非圣人明王之道。且后世的墨者,竟然把自我劳苦当成一种攀比竞争的手段,陷入了极端。崇尚劳苦,搅扰人性,违背自然平和之道,对于治理天下来说罪多功少。不过,在作者看来,墨子心怀天下,即便形容枯槁也要坚持推行主张,实在难得,可谓才能之士。

由于篇幅问题,《庄子·天下》篇,我们就先介绍到这,下期再见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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